枪决现场
发表于 ： 2022年 11月 5日 14:51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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小时候90年代前我们县城东边的乱坟山还是枪决现场，市里面许多人大老远跑来看。公审大会的地点是在市区，离我们这里比较远。每逢公审大会开完以后，我父亲和几个要好的朋友经常在我家前边的国道恭候枪决犯的大驾。
当然，不止我父亲他们，整个县城都喜气洋洋的，好像过年一样等着看。
好几次我父亲观摩的时候都带着我，让我坐在他那个小摩托的前边。
这些事情给我留下了很重的心理阴影，只是当时根本没有意识到。当然，我父亲这么做按照他的话说是有他的道理的。我母亲当时坚决反对带我看这下乱七八糟的东西，还吵了好几架。不过我父亲很坚持，说，你看他从小到大多让人不省心？我这么做是给他来个震撼教育。又说，省得将来走上牙路！
我从小就调皮捣蛋，给父母惹了不少麻烦，让父母伤透了脑筋。
其实很大原因是我父亲爱热闹，这种难得的场合怎么能不参与其中？怕母亲不让去，于是找这个冠冕堂皇的理由罢了。
记得当时在街道两边到处是卖瓜子花生麻糖香烟之类的小吃，商家门都卯足了劲借着这事赚上一波，都是小本生意，这个日子太难得。
我印象中有次枪决搞事贴出来以后，我家前几排的小商铺都喜笑颜开，说，他妈了隔壁的，他们枪毙害人精，我们发财，双赢！感谢政府感谢国家！
我父亲那个时候买了一辆轻型摩托，其实说摩托勉强，比电动自行车强一些罢了。我父亲那时候算小镇上的时髦青年，经常约着几个不到30多的朋友驾着摩托，呼啸而来，呼啸而去，很拽的样子。
我有时坐在我父亲肩膀上，跟着别人一样抻着脖子朝西边张望，刑车是从市区来的，市区在我们的西边。
每次大约中午的时候，太阳还没到正头上，人头开始攒动，人们纷纷说，我操，快来了，快来了。
于是就听到摩托的轰鸣声，俄尔，几个青年很拉风地突突地开到众人前，喊，到西张口了。然后调转车头，又往西边开回去。
再一会儿，几个骑着赛车的小伙子满头大汗地冲到人们面前，也喊，到凤凰窑了。然后也调转车头往回赶。
上初中以后我学到黔无驴，好事者船载已入，脑海里面立刻浮现出这些通风报信的摩托车和自行车们。
1 没多久，突然西边的人群发出一声喊，说，麻痹终于来了。于是人们突然寂静下来，都抻长了脖子向细看，摇头晃脑的，很是滑稽。后来我看到鲁迅痛斥国人的劣根在药里面的描写，觉得非常传神，跟我当初看得差球不多
““颈项伸得很长，仿佛许多鸭，被无形的手捏住了似的，向上提着，静了一会，似乎有点声音。便又动摇起来，轰的一声，都向后退。””
当然，也不可能完全一样。在那个片刻的瞬间里面，总是想起小贩们卖力的吆喝声，五香瓜子，油炸落花生，香喷嗯的大蚕豆~ 所以我到现在都不喜欢吃这些东西，跟这个经历不晓得有没有关系。
然后就看到一列列的汽车缓缓驶入，最前面的汽车响起大喇叭声“强奸杀人饭，某某，**” “抢劫杀人饭，**”，内容记不清了。大喇叭车后面，是一辆东风或者解放车，那种绿色的大卡车，大卡车头顶上面，豁然驾着一挺机关枪，机关枪后面，一个军人正伏在上面仔细瞄准，旁边分站两人，面色冷峻，杀气逼人。
后面就是囚车了，也是敞篷的绿色的大卡车。死刑犯们都剃成了秃瓢，反手五花大绑，背上插着大牌子，我那个时候认字不多，只认识个“犯”字，和几个人名。旁边俩警察或者军人用手押着犯人，后面又有俩警察拿着手枪严阵以待。我那个时候不怕警察或者军人，比较怕这些死刑犯，不敢看，眯着眼睛，又想看，偷偷留开左眼一条缝，我不怕鬼，怕这些杀人犯。
那个时候我感觉我的裤裆湿了，双手都是汗。我爸攥着我的手，感觉他也是抖个不停。
现在回头想想，当时奇怪的是，这些死刑犯，基本都是面无表情，没有悲伤，没有恐惧，当然也灭有欢愉，也没有忧伤之类的。面如死灰，好像没有灵魂的躯壳一样。
等几辆囚车过去以后，人们缓过劲来，又开始熙熙攘攘，叽叽喳喳地品头论足了，说，操，这个杀人犯挺帅。
又说，哎呀，我操，这个女杀人犯，条挺亮，可惜了。
突然，旁边我父亲的一个朋友，好像叫张子，咿的一声，说，看看，这个傻逼杀人犯，还笑呢。
我赶紧睁开眼睛看，结果车已经过去了，啥也没看到。
我父亲另外一个朋友，叫来福，说，操，你个土人，丫是明摆着吓傻了，傻笑呢。
又说，没看到丫在留哈喇子呢吗？！
等最后一辆囚车过后，最后跟着几辆也是绿色的卡车，上面都驾着迫击炮。
我看过的几次，没有一个死刑犯喊过嚷嚷过什么让人印象深刻的话，或者对观众们说两句的。什么青山不到绿水长流的，什么二十年又一条好汉，隐刀成一快的，根本没听到过。
多年以后问起我父亲这，我爸狠不以为然地说，吼个蛋，上刑场前下巴壳子早让摘了。
又多年后我问我父亲他咋知道，我爸有点不好意思地说，猜的。
小时候90年代前我们县城东边的乱坟山还是枪决现场，市里面许多人大老远跑来看。公审大会的地点是在市区，离我们这里比较远。每逢公审大会开完以后，我父亲和几个要好的朋友经常在我家前边的国道恭候枪决犯的大驾。
当然，不止我父亲他们，整个县城都喜气洋洋的，好像过年一样等着看。
好几次我父亲观摩的时候都带着我，让我坐在他那个小摩托的前边。
这些事情给我留下了很重的心理阴影，只是当时根本没有意识到。当然，我父亲这么做按照他的话说是有他的道理的。我母亲当时坚决反对带我看这下乱七八糟的东西，还吵了好几架。不过我父亲很坚持，说，你看他从小到大多让人不省心？我这么做是给他来个震撼教育。又说，省得将来走上牙路！
我从小就调皮捣蛋，给父母惹了不少麻烦，让父母伤透了脑筋。
其实很大原因是我父亲爱热闹，这种难得的场合怎么能不参与其中？怕母亲不让去，于是找这个冠冕堂皇的理由罢了。
记得当时在街道两边到处是卖瓜子花生麻糖香烟之类的小吃，商家门都卯足了劲借着这事赚上一波，都是小本生意，这个日子太难得。
我印象中有次枪决搞事贴出来以后，我家前几排的小商铺都喜笑颜开，说，他妈了隔壁的，他们枪毙害人精，我们发财，双赢！感谢政府感谢国家！
我父亲那个时候买了一辆轻型摩托，其实说摩托勉强，比电动自行车强一些罢了。我父亲那时候算小镇上的时髦青年，经常约着几个不到30多的朋友驾着摩托，呼啸而来，呼啸而去，很拽的样子。
我有时坐在我父亲肩膀上，跟着别人一样抻着脖子朝西边张望，刑车是从市区来的，市区在我们的西边。
每次大约中午的时候，太阳还没到正头上，人头开始攒动，人们纷纷说，我操，快来了，快来了。
于是就听到摩托的轰鸣声，俄尔，几个青年很拉风地突突地开到众人前，喊，到西张口了。然后调转车头，又往西边开回去。
再一会儿，几个骑着赛车的小伙子满头大汗地冲到人们面前，也喊，到凤凰窑了。然后也调转车头往回赶。
上初中以后我学到黔无驴，好事者船载已入，脑海里面立刻浮现出这些通风报信的摩托车和自行车们。
1 没多久，突然西边的人群发出一声喊，说，麻痹终于来了。于是人们突然寂静下来，都抻长了脖子向细看，摇头晃脑的，很是滑稽。后来我看到鲁迅痛斥国人的劣根在药里面的描写，觉得非常传神，跟我当初看得差球不多
““颈项伸得很长，仿佛许多鸭，被无形的手捏住了似的，向上提着，静了一会，似乎有点声音。便又动摇起来，轰的一声，都向后退。””
当然，也不可能完全一样。在那个片刻的瞬间里面，总是想起小贩们卖力的吆喝声，五香瓜子，油炸落花生，香喷嗯的大蚕豆~ 所以我到现在都不喜欢吃这些东西，跟这个经历不晓得有没有关系。
然后就看到一列列的汽车缓缓驶入，最前面的汽车响起大喇叭声“强奸杀人饭，某某，**” “抢劫杀人饭，**”，内容记不清了。大喇叭车后面，是一辆东风或者解放车，那种绿色的大卡车，大卡车头顶上面，豁然驾着一挺机关枪，机关枪后面，一个军人正伏在上面仔细瞄准，旁边分站两人，面色冷峻，杀气逼人。
后面就是囚车了，也是敞篷的绿色的大卡车。死刑犯们都剃成了秃瓢，反手五花大绑，背上插着大牌子，我那个时候认字不多，只认识个“犯”字，和几个人名。旁边俩警察或者军人用手押着犯人，后面又有俩警察拿着手枪严阵以待。我那个时候不怕警察或者军人，比较怕这些死刑犯，不敢看，眯着眼睛，又想看，偷偷留开左眼一条缝，我不怕鬼，怕这些杀人犯。
那个时候我感觉我的裤裆湿了，双手都是汗。我爸攥着我的手，感觉他也是抖个不停。
现在回头想想，当时奇怪的是，这些死刑犯，基本都是面无表情，没有悲伤，没有恐惧，当然也灭有欢愉，也没有忧伤之类的。面如死灰，好像没有灵魂的躯壳一样。
等几辆囚车过去以后，人们缓过劲来，又开始熙熙攘攘，叽叽喳喳地品头论足了，说，操，这个杀人犯挺帅。
又说，哎呀，我操，这个女杀人犯，条挺亮，可惜了。
突然，旁边我父亲的一个朋友，好像叫张子，咿的一声，说，看看，这个傻逼杀人犯，还笑呢。
我赶紧睁开眼睛看，结果车已经过去了，啥也没看到。
我父亲另外一个朋友，叫来福，说，操，你个土人，丫是明摆着吓傻了，傻笑呢。
又说，没看到丫在留哈喇子呢吗？！
等最后一辆囚车过后，最后跟着几辆也是绿色的卡车，上面都驾着迫击炮。
我看过的几次，没有一个死刑犯喊过嚷嚷过什么让人印象深刻的话，或者对观众们说两句的。什么青山不到绿水长流的，什么二十年又一条好汉，隐刀成一快的，根本没听到过。
多年以后问起我父亲这，我爸狠不以为然地说，吼个蛋，上刑场前下巴壳子早让摘了。
又多年后我问我父亲他咋知道，我爸有点不好意思地说，猜的。